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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有情無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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步珩微齜牙揉著自己的肩膀,對榮漢闐扯了扯嘴角,壓著聲音道:“榮中丞不要聽外面的瞎扯,昨晚真的什麽也沒有發生,我看完案卷就回家了。”

榮漢闐搓著腮幫子,仍舊有所質疑,向來不動手的陸璟蘊連案卷都砸下來了,這還沒發生什麽事?

“珩微大人今日很閑嗎?”冷冷的話語自上方飄來,步珩微忙閉了嘴不再出聲,撿起地上的案卷一陣快步恭謹遞了上去,“臺主有何事請吩咐。”

榮漢闐更是一陣驚愕,步珩微何時如此聽話起來?莫不是被抓住了什麽把柄?他遂拿眼向步珩微遞著眼色,這小子可別真有什麽苦衷啊。此時榮漢闐的腦海裏閃現出了兵部郎中譏笑的話語,“步中丞不堪重壓從了陸臺主還真是奇事。”

步珩微有自己的小算盤,一心只撲在了與陸璟蘊的周旋上,哪顧得上榮漢闐的眼色。她現在算是知曉了,像陸璟蘊這種陰晴不定的人,得順著他不能逆著,待自己哪一天有了能力與證據,再逆也不遲。

陸璟蘊端坐在案牘之後,拿眼刀脧了她眼,“讓察院配合,你去把謠言平下去。”

步珩微瞬時想問候他家人安康,這怎麽平下去?難道彈劾散布謠言之人嗎?用一口氣將唾沫星子吹飛嗎?且不說不知道源頭是誰,光是一句話一傳十十傳百之後都會變樣,更何況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情。步珩微忠於自己的想法,躬身揖禮道:“謠言止於智者,愈是平息愈有可能引發更混亂的後果,下官認為臺主無須在意。”

陸璟蘊沈著臉盯著步珩微,仿似她剛才是在與他狡辯般,修長手指在案卷上點了又點,最終少有的緩下語氣道:“沒你事了,回去忙罷。”

步珩微退回自己案牘前,一整天沒再張過口,因為斜上方的那雙眼睛總在暗處盯著她,有一種陰魂不散的感覺,榮漢闐發覺了這一現象,便也沒再向步珩微遞眼色。

暮鼓響起,李綏早已在禦史臺官署外等候著,多金的胖身軀一出現,他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,拉著步珩微的胳膊一陣盤問,“珩微,你告訴我,是不是那廝又抓住了你什麽把柄,昨晚威脅你了?”

步珩微被扯得有些歪斜,多金也受了驚,嗤嗤著不再前行,李綏幹脆將步珩微拉了下來,摁著她的肩膀來回轉了幾圈,確定沒有外傷之後才憤然問道:“那廝為什麽要跟你坐一頭驢?”

“他沒威脅我,”步珩微被轉得有些暈頭轉向,說話也有些不利索,“我就是順路載了他回去,不要聽外面瞎傳。”

“他會坐你的多金?”李綏脧了眼小胖驢,一副完全不可信的神情,“這謠言是不是他自己散出來的?他要毀你清譽?”

步珩微撇嘴嗤了聲,“別多想了,你覺得你大表舅有可能毀我清譽的同時還連帶上他自己嗎?”

李綏也沒想那麽多,但看到步珩微沒什麽事情後,緊張的心緒也放松了下來,挑眉施然一笑,“你沒事就好,我送你回去罷。”

兩人一左一右牽著多金,穿過坊市往永寧長街走去,步珩微一路沈默,思索著這兩日來接連發生的事情,莫不是傷陸璟蘊的人就是禦史臺的內鬼?可那人為什麽要傷陸璟蘊?難道是被陸璟蘊發現了什麽?

步珩微沈浸在自己的不斷假設裏,連李綏調換位置站在她身旁也未發覺。李綏垂眸望著她愈漸消瘦的面頰,緊鎖的眉頭,有些心疼,忍不住探手過去以指腹輕輕揉按著那蹙起的眉尖,步珩微一霎時回歸現實,驚得停在原地無法邁步,指尖的溫度滲進了眉心,源源不斷,連著整張臉也熱乎起來。

李綏倒沒有尷尬,收回手笑著問道:“我問你,你當初為什麽非要入這禦史臺?”

“你為什麽總要問這個問題?”步珩微側眸反駁了回去,只不過身體微後仰,與李綏隔了一點距離。

李綏回頭認真看著她,“每次你一不開心,我就覺得你並非自願入禦史臺。”

步珩微同樣凝視回去,他眼眸裏那份關切讓她動容,從來沒有人會關註她開不開心,也沒有人關註她所做的一切是否自願。她最終收回視線,扯著唇角淡淡回道:“我是自願,沒人逼迫我。”

可這在李綏看來有些無奈,步府門前,他將多金交到她手裏時,輕按著她的手心,“如果,你哪日倦了這官場,記得來找我。”

直到李綏的身影從永寧長街消失,步珩微還在楞怔中沒有回過神兒,這話是什麽意思?

翌日,步珩微朝參時從大理寺卿口中得知,陸臺主親自授意金吾衛上將軍,將看守坊門的門官流放到了三千裏外。

步珩微訕訕笑道:“陸臺主斷案可真是神速,連謠言都能平息處理。”

一提謠言,宮照安翹了翹八字胡,拉著臉面小聲道:“步賢侄,以後要是有什麽苦衷便來找宮叔,不要什麽事都自己扛著。”

說罷,搖頭而去。

步珩微哭笑不得,果然八卦入人心是不會那麽容易清除的。

門官是被流放了,可新一輪的流言又四起了,人言陸臺主為保住步中丞清譽,不惜毀滅人證。當然這些都沒有傳到陸璟蘊耳朵裏,翰林院的小吏們深覺禦史臺有可能是下一個促使洛陽紙貴的發源地,有事沒事便往禦史臺打聽,今日臺主與中丞拌嘴了還是相親相愛了,總是樂此不疲地記錄下來。

步珩微倒無心這些流言,一心只撲在金吾衛賭場案上,接連三日派察院前往天江賭場暗查,收回的情報無一例外都與牙儈有牽扯,步珩微斷定這背後操縱之人必權勢滔天,她身為言官的鬥志瞬時被激了起來,批註好的案卷也全部被運回了察院,她已部署好了進一步的深查。

榮漢闐少有的詢問起案情的進展來,步珩微揉著酸痛的太陽穴應答道:“目前我只抓到了那麽點蛛絲馬跡,所以我不會放過。”

榮漢闐拍著她的肩膀,有些欣慰,“為言官者當須堅持己見,好好做,你父親如果知道會為你感到驕傲的。”

步珩微點了點頭,自信心更盛,也更有了動力走下去。當她整理好文書,在案卷架前來來回回地翻找著案卷時,後脊梁骨又冷颼颼起來,她猛一個回頭,來回逡巡著後方,而後視線定格在了竹簾後,沒錯!就是這陰魂不散的眼神。

“陸臺主,您為何總盯著下官的緞靴看?”步珩微有些慍怒,對陸璟蘊的這種警惕亦有些鄙夷,“是怕下官一個忍不住刺殺您嗎?對於這點,臺主大可放心,下官強調過是防身之物,在受到傷害之前防身物是不會成為兇器的。”

陸璟蘊薄唇緊抿,眸光尖銳,“可否讓本官觀賞下那把短刀?”

步珩微渾身一緊,他這是要再毀一個人證嗎?門官已經遭流放了,莫不是要把她彈進大獄?

她忙躬身謹慎回道:“下官今日出門未帶防身之器物,且坊市皆有賣,若陸臺主想要把玩,可差人去坊市搜羅些樣式更新奇好看的。”

陸璟蘊也沒言語,只眸子一直盯著她的緞靴,顯然是認為她在撒謊。步珩微壓低頭,打算抵死不承認,他一個臺主總不能來搜她的身。

“那就勞煩珩微大人去坊市搜羅一個一模一樣的來。”陸璟蘊緩緩說著,眸光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尖銳。

這不是明搶嗎?步珩微咬著後槽牙,頭頂呲呲冒火,可這是她自己提出來的,又不能駁回去,只得無奈應聲,“下官盡力。”

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以後還是要少幹。

暮鼓敲響,步珩微還想留官署批閱案卷,郎官卻來報,“李大理正已在官署外等候多時。”

她便草草收拾了往官署外奔去,正好想要問他一下那日查案的詳細情形,可當她出了署門,還未開口,李綏已牽過多金,“走罷,今晚老地方。”

“誒?什麽老地方?”步珩微被李綏拽著胳膊不受控制地往前傾了下,可巧撞在了他的胸膛之上,李綏點著她的眉心輕笑道:“你可是答應了陪本公子去喝酒的,怎麽現在投懷送抱了?”

步珩微被他揶揄的耳根子有些發燙,嘴上卻依舊強硬回道:“對李公子投懷送抱的女子多的是,打趣到本中丞身上來,也不怕傷了那些女子的愛慕之心。”

“哦?是嗎?”李綏挑了挑眉,隨即傾身附在在她耳邊低聲道,“那沈香苑裏的姑娘們可都是很想念你呢。”

溫熱氣息呼在耳邊,她不自覺地縮了縮肩,渾沒有感受到來自背後那涼颼颼的眼神,李綏卻一眼瞄到了步出官署的紫袍服,不過他完全無視陸璟蘊的存在,一手摟過步珩微的肩膀轉身往官道外走去,“走罷,想想今晚喝什麽酒?烏程若下酒還是嶺南靈溪酒?……”

“還是喝點清酒罷,我酒品不好,不能亂喝。”

“沒關系,有我在呢。”

隨著身影遠去,兩人的聲音也漸漸模糊起來,那紫袍服卻立在署門前許久許久。

沈香苑內,步珩微問著李綏那日查案的情形,李綏從頭至尾講了一遍後,便溫言勸道:“珩微,來到這銷金地兒就是為了放松的,別再說那些給自己添堵了。”

“那好,我不說案情添堵,你也別叫那些姑娘來添堵,喝酒歸喝酒,我可不陪你花天酒地。”步珩微攤手指著廂房外時而飄過的裙裾,說的很堅決。

李綏悵然無比地嘆了口氣,可勾起的唇角卻又溢著無邊的高興,“不叫就不叫,今晚只咱倆,不醉不歸。”

清泠月光散進窗欞,屋外時而傳來樂妓的清脆聲音,步珩微與李綏兩人邊喝酒邊回憶著參加明經進士考時的那段歲月,勞累困苦中滿滿的都是少年時光。談至各種趣事時,步珩微笑得眼淚流了出來,少有的感慨萬千。

李綏輕拭著她眼角的淚痕,“好久都沒見你如此笑過了,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,以後要多笑,知道嗎?”

步珩微拍著自己的臉搖搖晃晃道:“李兄,你又喝多了說笑罷,念筠笑起來才好看呢。”

彎彎的月牙眼睜了又睜,步珩微最終不勝酒力趴在了桌案上。李綏垂眸望著那紅暈上頰的小臉,又望了望歪斜的酒杯,“往日不是還能多喝幾杯嗎?今日怎這般沒了酒力。”

“醉了也好,醉了我就可以好好跟你說話了。”李綏擡手揉著那毛絨絨的小腦袋,眼眸裏漾著柔光,輕輕笑了起來,“其實,我很早以前就已經知道了你的女子身份,你瞞的辛苦,我也裝的辛苦。”

“你知不知道,看你獨闖官場,我真的很心疼。我知道你這麽做,肯定有你不得已的理由,但……”李綏緩緩放低了聲音,“讓我陪著你好嗎?”

“等你倦了這官場,我帶你離開。”

李綏說著說著也趴在了桌案上,溫熱的手掌也從小腦袋上滑了下來,步珩微的眼睫幾不可察覺地顫了顫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臺主:作者君,你給本官滾粗來!說好的楠竹身份呢?!

執事官,把她拖下去!笞五十板!

本臺主的楠竹身份本臺主自己坐定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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